梧嫑下

开脑洞有多快乐 创作就有多难过

（二）

一路上都没人讲话，车窗关得很严实，把淅淅沥沥的小雨和街道上的嘈杂都隔绝在外。

艾瑞克在把特查拉放在后座上时出了点小状况，当他关上车门转身走到另一边时，发现特查拉的整个身子都倒在了座椅上。

“哦——抱歉！”

艾瑞克手忙脚乱地抱住了男人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扶正。他有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他过去听闻过特查拉的名字——继承了父亲家业年轻却稳重的瓦坎达企业的新老板，围绕着他的形容词总是离不开“成功”、“精英”一类的字眼。而此刻的特查拉看起来却无助极了——他甚至没办法让自己从一张该死的椅子上爬起来。

“没事，你只要记住下次要先把我的安全带扣上就好。”

艾瑞克靠过去帮特查拉系好了安全带，然后又脱下了外套披在了特查拉的身上。

其实车里有特查拉专用的毛毯，可是艾瑞克当然不知道这些，所以之后的每一次他都是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特查拉披上，直到最后特查拉再也不需要艾瑞克的外套。
当车子开到目的地时艾瑞克才相信苏睿并没有骗他，特查拉的房子确实是一个十分豪宅的豪宅，他抱着特查拉走了五分钟才从大门穿过花园来到屋内。

万幸的是特查拉的私人护工还没有走，他带着艾瑞克安顿好了特查拉，然后就领着艾瑞克上上下下把别墅参观了个遍。

“他是个很坚强的人对吧。”

“啊？”艾瑞克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小伙子是在指特查拉，“当然，说真的我都有些佩服他了。”

“你可千万别同情他。”

“怎么会，他才不需要那些毫无用处的同情。”
艾瑞克折了一根树枝，然后挥着它去扫身旁矮矮的灌木丛。

“但你要理解他，”护工折了片树叶在手里把玩，“一个月前，他还是和你一样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你应该年纪和他差不多吧？”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就好像上帝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护工接着说道，“一开始他无法接受这一切，不配合治疗，甚至自暴自弃。”

“我们知道，这对他来说太残酷了，他才二十五岁，全世界都等着他去掌控……”

“他到底怎么了？”艾瑞克有些受不了听这种无比沉重又无比残酷的现实，可他忍不住想要去更多地了解特查拉。

“这里，”护工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长了个不该长的东西。”

“最开始是手脚麻痹，晕倒，到后来越来越严重，那颗瘤堵塞了他的血管，压迫他的神经。”

“手术呢？”

“风险太高了，在想出新方案之前没人敢去冒这个险。”

“那……”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他说要在一切结束之前做好所有该做的事。”

护工耸了耸肩，表示聊天到此结束，他领着艾瑞克走回别墅，开始教艾瑞克所有他需要了解的东西。

艾瑞克在护工的帮助下学习了各种护理知识，艾瑞克甚至觉得自己在学校里都从没这么认真的记过笔记，当他歪七扭八的字迹爬满了小半本笔记本的时候，屋外的天已经全黑了。

“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有雷雨，”年轻的护工在走之前对他叮嘱，“记得关好门窗。”

“我知道了。”艾瑞克一直胳膊撑在门框上打着哈欠，“基本的常识我还是有的。”

“最重要的，”护工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却又折了回来，“照顾好特查拉先生。”

“我知道了！”艾瑞克不算礼貌地一把关上了门。

已经六点了，艾瑞克趿着拖鞋在厨房里晃悠，他在想要不要给特查拉做点晚饭。

“嘿，你要……”艾瑞克在走进卧室的时候发现特查拉似乎睡着了，特查拉的床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此刻他正闭着眼睛，嘴巴微张着，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路灯和月光混着树枝的阴影印在他的脸侧，特查拉歪着头，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艾瑞克抿了抿嘴，走到床边看着特查拉，屋子里有不知道什么仪器在发出规律的嘀嘀声，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帮对方盖好毛毯。

“一切都会好转的。”

艾瑞克的声音很轻，甚至盖不过窗外的微风推搡着树叶拍打玻璃的声音。

“什么？”

特查拉睁开了眼，他的眼珠在漆黑的屋子里像是玻璃珠一样折射着月光，晶莹透亮。

“我吵醒你了？”艾瑞克有点不知所措，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下意识地去扯自己的脏辫，“要不要给你做些吃的？”

“不用了，”特查拉的声音有些沙哑，“当你每天都只能一动不动的时候就没那么多能量需要补充了。”

艾瑞克发现特查拉总爱开玩笑，用自嘲的方式挖苦自己，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尤其是听了护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之后，所以他只能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眼睛无意识地盯着特查拉缓慢起伏的胸口。

“厨房有吃的，左拐就是客房，去休息吧艾瑞克，你今天做得很好。”

特查拉依旧用一贯的微笑和不符合他身份的过分体贴回应着艾瑞克，他转过头，又轻轻闭上了眼。

“好吧……做个好梦。”艾瑞克退出了房间，在关门前又探了进去，“有任何事都可以叫我，特查拉。”

“嗯……”

特查拉像是再次陷入睡眠，回应的声音微不可闻。艾瑞克没去厨房而是之间拐进了卧室，他蹬掉拖鞋把自己狠狠砸进床里，他今天也累坏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后艾瑞克甚至对今天发生的一切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不真实感。

他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散发着薰衣草柔化剂香味的枕头里，看着窗外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玻璃，留下一串串或粗或细蜿蜒扭曲的水痕，无法控制地阖上了眼。

艾瑞克惊醒的时候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风卷着树叶和树枝撞击着窗户，艾瑞克爬起身，他的脑子还昏昏沉沉，耳边却传来了带着呜咽的呻吟。

当艾瑞克冲进特查拉的房间时，后者正紧闭着双眼，身体的痛苦伴随着暴风雨带来的恐惧让他拧紧了眉头，他张开嘴喉咙里就会抑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叫喊，而他想捂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特查拉！我在这，我在这。”艾瑞克冲进屋内的时候懊悔极了，他拉上窗帘，然后跑回床边抱住了特查拉。

特查拉大口地喘息着，像是一个肺叶穿孔的垂死老人，艾瑞克的手在他的背后来回抚摸，却只能感觉到对方冰凉却被汗水浸透的皮肤。

“是我的错，我在这，特查拉，”艾瑞克让特查拉把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事了，嘘——没事了，我在这。”

年轻的男人感受到怀里的人慢慢安静了下来，呼吸也恢复了正常，而艾瑞克还是贴着特查拉的耳朵对他不停地重复着安慰的话。

“没事了，没事了。”艾瑞克轻轻拍着特查拉的后背，“雨马上就要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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